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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del Y 和 Model 3 至少还能使用两年

文丨李子楠、何骞明

编辑丨黄俊杰、龚芳怡

直到今年3月，特斯拉多个部门仍在定期讨论新项目“NV91”的量产计划。 对于参与的员工来说，这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挽救手中股票的秘密武器。

一年前，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在股东大会上宣布，将于2024年底量产一款平价汽车。他认为，仅这款车每年就能销售200万辆，可以推动特斯拉成为超级汽车品牌超过大众和丰田的总和。 据《财经》此前获得的消息，新车“NV91”已于2023年夏季进入量产验证阶段。

特斯拉非常需要这个产品。 生产具有科幻外观的新车很困难。 今年预计仅生产 60,000 辆汽车。 主要销售车型Model Y上市已有5年，但销量有所下降。 今年一季度，标普500指数上涨10%，而特斯拉股价则下跌1/3。

被覆盖的汽车是“NV91”。 资料来源：特斯拉计划 3。

特斯拉的中国产业链合作伙伴也期待已久。 近两年，已有数十家核心供应商接了特斯拉的意向订单，招人在墨西哥建厂，等待特斯拉墨西哥工厂竣工。

根据计划，为“NV91”定制的墨西哥工厂将特斯拉上海工厂规模更小、效率更高，这可以将特斯拉主打产品的价格从Model 3的3.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5万元）降低。 至 25,000 美元（18 万元人民币）。 马斯克长期以来一直认为，阻止消费者购买特斯拉汽车的唯一原因是特斯拉汽车不够便宜，而解决方案是使用新材料和制造方法来提高生产效率。

但墨西哥工厂很快就遇到了延误。 去年年中，多家特斯拉供应商向《财经》表示，新工厂的投产时间推迟至2025年第一季度。特斯拉的每一款跨越式产品都被严重推迟，因此供应商并不太担心。 当时，不少供应商认为墨西哥当地基础设施建设不足，导致进度放缓。

今年4月5日，有消息称，特斯拉高管在2月份未告知员工和供应商的情况下取消了“NV91”计划。 马斯克很快指责该公司在他的社交网络X上散布假新闻。但特斯拉的基层管理者再也没有收到过有关该项目的信息，该项目也从未被暂停、取消或实施。 他们只能通过马斯克所说的“假新闻”来追踪项目的进展和自己的未来。

上周六，特斯拉员工在外部匿名社交软件上看到了该公司即将裁员的消息。 根据他们的经验，一个月后他们就会知道谁会被解雇。 但周一早上，他们收到了马斯克关于裁员的一封全体员工信。

马斯克在全体员工信中表示，特斯拉在裁员之前“对组织进行了彻底审查”。 不过，《财经》记者联系的多位特斯拉员工表示，裁员非常仓促，没有任何交接或通知。 他说：“这次裁员就像是随机选择，很多业绩高、工作经验长的员工也被裁掉了。”

一位正在准备出差的德克萨斯州工厂工程师在读完所有员工的信后几分钟就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通知他将被解雇。 他不知道接下来如何交接工作，也不知道如何归还电脑。 另一位得克萨斯州工厂工程师发现自己被解雇了，因为他在工作时无法刷钥匙卡。 前一天他参加了一个新项目的讨论会。

“我不明白，那些亏损的车企并没有裁员，我们一年赚了这么多利润，所以就裁掉了20%的员工。” 一位下岗工程师告诉《财经》。 目前，全球以纯电动汽车为主的车企中，仅有特斯拉和比亚迪实现盈利。

根据特斯拉预计2023年底员工人数，本轮裁员将影响约1.4万人。 一些部门的裁员比例远超10%。 上述两位工程师测算，特斯拉电池部门的裁员比例接近30%。 凤凰网报道称，特斯拉中国部分部门已裁员超过30%。

中国供应商特斯拉员工更​​早看到了不好的迹象。 《财经》获悉，年初墨西哥工厂已推迟至2026年。 供应商不能再期望这个计划能够以这种方式进行，但他们的工厂已经竣工。

特斯拉的员工、供应商、股东以及马斯克本人都在为特斯拉灾难性开局付出巨大的代价。

2022年，马斯克筹集了465亿美元用于收购，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通过马斯克抵押股票获得的。 根据特斯拉文件，截至2023年3月，马斯克已质押其58%的股份以换取现金，总计2.38亿股，价值超过400亿美元。

自马斯克推动交易以来的六个月内，特斯拉股价已达到384美元的高点和198美元的低点——比现在上涨了约22%。 如果特斯拉股价继续大幅下跌，马斯克无力偿还机构抵押贷款，他质押的股票可能会被迫出售，进入恶性循环。 特斯拉在年度报告中写道：“任何此类出售都可能导致我们的股价进一步下跌。”

使公司陷入困境的问题基本上都来自于多年前所犯的错误。

重新陷入生产地狱、Model 3和Model Y销量下降、甚至可能放弃新的经济型汽车……所有这些都只是灾难的结果。 这场灾难的起因都发生在五年前。

这个问题在2019年就已经埋下了

2019年，特斯拉摆脱了Model 3产能危机，并在第三季度实现盈利。 它以3.5万美元的价格销售续航里程足够的纯电动汽车，让普通消费者开始接受电动汽车。

几个月后，特斯拉和压铸机制造商李进的工程师在上海工厂通宵工作。 车间里没有窗户，工程师们常常无私地工作到半夜，工厂车间里到处都是废料。 他们用半年时间攻克了改变时代的一体式压铸车身，使一辆自行车的成本降低了5000元，帮助Model Y在三年后成为全球最畅销车型。

当一切顺利后，马斯克开始解决自己的“无聊”问题，推出了一款全不锈钢车身的皮卡车。

与 Model Y 的比较图来源：

据《马斯克传》报道，在车型最终定型时，特斯拉内部的一些高管质疑为何皮卡车采用如此未来派的设计。 马斯克表示，有人买不买并不重要。 无论如何，他“不想制造传统的、无聊的皮卡车。 当我想做的时候，我总是可以再次做这样的事情。”

这就是特斯拉灾难的开始。 酷炫的代价是特斯拉无法使用传统工艺来制造车身。 主流汽车车身采用铝合金材质，铝合金面板采用固定模具压制成型，一次成型。 不锈钢面板太硬，需要激光切割、弯曲，然后焊接到车壳上。

新工艺的精度很低。 最终，就连第一科技产品博主收到的新车接头处也出现了近乎手指粗细的缝隙。

更糟糕的是效率。 推迟了3年，去年底才量产交付。 德克萨斯州一位工厂工程师告诉《财经》记者，现在他们每天无法生产200辆新卡车，每年只能交付不到7万辆卡车。 所有预定车主需要 23 年才能拿到卡车。

“我们用它挖了自己的坟墓，它有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马斯克在 2023 年第三季度业绩会议上表示。

2020年平价车的4680电池加剧了特斯拉的磨难。

4680 电池是特斯拉大规模扩张计划的核心。 疫情冲击供应链时，电池占当时电动汽车成本的40%以上，产能不足。 所以特斯拉希望重新发明电池结构，去掉最耗时的环节。

特斯拉最初对4680电池的进展非常乐观，认为2021年就能实现大规模量产。如果计划如期实现，特斯拉将拥有比宁德时代、比亚迪等公司性能和成本都更好的电池。

由于工程上的困难，这种电池直到现在还没有量产。 知情人士表示，目前4680电池的生产效率仅为预期的1/3，能量密度比预期低20%，成本远高于马斯克的要求。 同时，宁德时代和比亚迪生产的改进型磷酸铁锂价格更便宜，制造速度更快，能量密度差距也缩小了。 再加上锂材料价格暴跌和中国电池行业产能过剩，4680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财经》独家获悉，特斯拉去年年底开始讨论在其平价车中改用宁德时代和LG的磷酸铁锂电池。 LG随后投入大量资源，希望在明年下半年量产磷酸铁锂电池。 今年早些时候，宁德时代与特斯拉合作在内华达州建设磷酸铁锂电池工厂。

这些变化或许意味着4680电池计划已经阶段性失败。

就在马斯克宣布裁员的几个小时前，特斯拉负责4680电池量产的动力总成和能源业务副总裁德鲁·巴格利诺（Drew ）宣布辞职。 据新能源行业媒体报道，巴格利诺的多名下属也被解雇。

几位参与该项目的工程师向《财经》表达了对4680电池项目的悲观态度。 有的人今年年初就开始写简历、找工作，也有的人刚加入公司时并不相信4680电池可以量产。

“特斯拉的问题不是人太多，而是人太少。” 一位工程师在总结4680电池项目的延期时说道。 《财经》了解到，4680电池研发团队只有100人左右，而对于类似难度和规模的量产任务，中国电池企业的人员配置普遍超过1000人。 而他们每周的工作时间是特斯拉工程师的1.5倍。

马斯克痛恨一切低效率，认为中层管理人员是低效率的关键原因。 他在早期的特斯拉内部电子邮件中表示，大多数公司的信息流动依赖于管理者层层传递，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 他要求特斯拉员工不要关注他们的直接领导。 如果问题能够快速解决，他们可以直接与其他部门的副总裁和他自己沟通。

“特斯拉很多中层管理人员在职时间不会少于两年。他们要么是天才，不到两年就升职了，要么就被解雇了。”一位工程师说道。

这种文化让特斯拉拥有极高的人力效率。 特斯拉FSD（自动驾驶）团队只有120多名工程师，而竞争对手一般需要数百人甚至2000多人的团队。 产品不如FSD。 当马斯克收购该公司时，一些高级 FSD 工程师也帮助审查了代码，以确定应该解雇谁。

但这样的文化让特斯拉很难突破一些需要大量重复工作的制造难题，也让其在拖延三年的时间里没有人力开发其他车型。

目前，特斯拉只能依靠已售出8年的Model 3和已售出5年的Model Y来支撑销量。 特斯拉最近否认了原计划于今年年中推出的改款 Model Y。 今年一季度，特斯拉交付量较去年下降8.5%，为近15个季度以来首次下降。

《财经》了解到，去年底，特斯拉部分供应商的订单量较2023年仅增长20%，为历史最低水平。 但到了今年一季度，特斯拉再次削减采购订单。 特斯拉要求一家跨国电池供应商减少供应。

经过这一轮调整，Model Y和Model 3将继续续航两年。

All in造成的灾难可以通过All in再次解决

继4月初特斯拉取消“NV91”的报道后，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宣布将于8月8日发布无人驾驶出租车。

马斯克对自动驾驶的态度直接影响特斯拉新车规划。 据《马斯克传》报道，特斯拉在规划 2021 年新车型时，马斯克坚持认为下一辆车应该去掉后视镜、踏板和方向盘。 直到2022年底，他才被特斯拉高管说服，批准量产一款比Model 3更小、更实惠的大众汽车。

但马斯克仍然坚信，无人驾驶出租车将颠覆整个行业，不仅将人们从繁重的驾驶工作中解放出来，还能最大程度地消除人们不得不买车的理由。 在马斯克的愿景中，它将像现在的在线叫车服务一样。 当你想用车时，你可以随时召唤自动驾驶出租车。 它将带您到达目的地，然后接下一个人。 乘客。 他认为，特斯拉将依靠无人驾驶出租车成为一家市值10万亿美元的公司，并需要推动与这两种车辆兼容的新车设计和新工厂：生产廉价汽车的装配线也可用于生产无人驾驶出租车。

高管们更担心自动驾驶的进展，希望过渡产品。 他们和许多分析师当时认为，直接针对消费者的平价车型可以复制Model Y的奇迹，帮助特斯拉抓住汽车电气化浪潮中的最大机遇。

随着市场增长放缓和竞争对手加速追赶，特斯拉正显示出疲软的迹象。 特斯拉仍在犹豫是否要生产一款 25,000 美元的经济型汽车，而中国竞争对手的产品价格已经降至 10,000 美元左右。 马斯克本人也承认，“如果没有贸易壁垒，中国电动汽车公司可以摧毁世界上大多数竞争对手。”

自动驾驶技术进展缓慢，让马斯克在2022年下半年改变了论调，称“实现完全自动驾驶比预期更困难”。 但几个月后，他支持的一个版本给了他新的信心。 一个月后，特斯拉自动驾驶工程师达瓦·史洛夫（ ）向马斯克展示了仍在设想中的新版自动驾驶系统，并表示，“就像它一样，只不过是针对汽车而言。”

在传统的自动驾驶系统中，人类制定规则并指导汽车的驾驶。 特斯拉全新的“端到端”自动驾驶，收集数百万甚至数千万驾驶员在复杂路况下的驾驶数据，训练模型，学习如何应对复杂路况。 因此，新版自动驾驶系统会根据实际情况在必要时轻微“违反”交通规则，比如穿越实线。

感知到未来的马斯克要求团队相应地训练更新版本的自动驾驶模型。 一年后，特斯拉大规模推出v12版本的FSD（全自动驾驶系统）。 许多车主认为，新系统使驾驶变得更加人性化：它可以识别路障、理解行人手势，并在狭窄的道路上更容易遇到汽车。 即使它做得不太好的事情也与人类司机非常相似。 例如，当停车在路边时，常常无法注意到路缘石而刮伤车轮或轮胎。

按照特斯拉的预期，更大的计算能力和更多的驾驶数据可以打造出更强大的自动驾驶系统。 特斯拉相关人士告诉《财经》记者，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用于训练大规模自动驾驶模型的数据中心Dojo建设已经成为特斯拉最重要的项目。 马斯克今年宣布，他将为此投资数十亿美元。 从4月开始，特斯拉给FSD半价折扣，让更多人订阅增加训练数据。

这条路线能否帮助马斯克快速实现自己的愿景，目前还不确定。 4月初，特斯拉把自FSD以来一直搭载的Beta去掉，改为（监督），提醒车主司机仍需接管。

卡内基梅隆大学研究自动驾驶汽车安全的助理教授菲利普·库普曼（ ）表示，“显然，FSD 还不完美，也没有任何强有力的证据表明它可以完全自动驾驶。”

考虑到监管问题和技术水平，特斯拉一些投资者和分析师认为，特斯拉对全自动驾驶的赌注比继续制造平价汽车要大得多。

但如果马斯克不是这样一个极具冒险精神的人，他就不会把大部分财产都花在建造火箭上，他很可能也无法颠覆很多汽车制造工艺，打造出曾经极具竞争力的 Model 3 和 Model Y。为整个电动汽车行业指明道路。 这样的风险偏好使得特斯拉成为可能，也使其陷入了今天的危机。

特斯拉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影响马斯克的决定了。 参与说服马斯克优先生产经济型汽车的五名高管中的三名现已离开。

《马斯克传》的作者沃尔特·艾萨克森 ( ) 将马斯克描述为一个沉迷于游戏、寻求戏剧性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挑战让他继续奋斗，他就会创造新的挑战。

现在，特斯拉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困难模式。